菊畑茂久馬個展「春之歌」
2015年9月26日 – 2015年10月23日
畫廊開放時間 : 11:00 – 19:00
公休日:星期日/一/國定例假日
開幕:2015年9月26日(六)18:00〜20:00
春天的風暴――菊畑茂久馬的野蠻與敘情
椹木野衣(美術評論家)
在東京首次接觸本作品的各位,也許會驚訝的想:這是那個菊畑茂久馬的繪畫作品嗎?……。這是因為,只要提到他的名字,就等同於1960年代反藝術騷動的波瀾中所發表的「奴隸系圖」,那強烈作品的殘影,還留在許多人的腦海中。有如大砲般的二隻圓木,不修邊幅的斜立著,在水泥塊加高的地面上,散落著難以計數的五元硬幣;被吹熄的四隻極粗的蠟燭,及綑綁圓木的粗繩,皆以原色展現,另外在表面有如甲冑班的裝飾,與其稱之為雕刻或裝置,倒像是詛咒儀式後留下的痕跡。
接著他所發表的同名一系列的牆面作品,也很難以「繪畫」稱之,有著說不上的奇異感:在塗上樹漆後的木材後加上支撐物,歪斜的圓形物體,閃耀著流血般的艷紅色彩,到處可見好似為食腐肉而湧現,像蛆一般的白色條狀物散落在作品上。此時期菊畑代表作,連續作品「輪盤」亦然,說是繪畫,但僅是將圓的形態符號化,組成也十分簡單明瞭,乍看似乎耐人尋味,但為什麼要製作成輪盤,其實根本就原因不詳。在厚厚的木板上,塗上已經超越繪畫程度的厚重的油漆,帶有擾亂觀者感官的威脅性,仍是帶有濃厚奇異的詛咒色彩。只要看過一次就很難忘;所以只要聽到菊畑茂久馬的名字,就自動浮現出這樣的影像,也可說是無可厚非。
但,菊畑本身的藝術家形象,被制約成這樣具有衝擊性,是有理由的。同世代反藝術的先驅者們,在最大的發表機會「讀賣獨立展」突然消失之後,流連失所,遠渡到美國…等等千辛萬苦忙著要找出活路,相較之下,菊畑卻在一個離海外成名最近的位置上。即便如此,他毅然決然放棄這大好機會回鄉到博多,1970年代回到日本之後創作了一系列的作戰記錄畫,並且沉浸在探索完全是門外漢的煤礦畫家—山本作兵衛的作品中,更加以提倡與為之發言。當然在這之中也沒有停止創作,但他真正以繪畫回到畫壇的契機,應該還是南畫廊的個人展之後,1983年,經過了19年沉潛,在東京畫廊所發表了一系列的大作品群–「天動說」。
在這之後,菊畑默默但著實地,將繪畫帶到成熟的境界。令人聯想到黑暗物質的水彩所塗滿的畫面,與抽象且符號式的筆觸所構成的「天動說」作品之後,1986年開始的「月光」,1988年開始的「月宮」,1990年開始的「海道」、「海 暖流・寒流」,1993年開始的「舟歌」等所表現的,無論哪一個系列,都有著與菊畑家系相關連,像大海般變幻自如且無情的表情與航行之人在旅程中唯一所能依靠的月光與星體運行所映照出的孤獨夜空中的「蒼穹」,他都用多變的表情來描繪。
透過繪畫所挖掘出,關於沉睡在菊畑記憶深處中這一連串描繪夜晚的表情,立即地從1996年開始的連續作品「天河」系列中,從天空中所飛濺出大量的血紅,與烏黑相互爭鋒,成就了完全充滿異質性的畫面。但從83年的回歸畫壇以來,本階段也是有其連續性的。
他的繪畫無論是哪一件作品,似乎主題都是在描繪沒有光線的空間。沒有光線的空間,當然無法畫出,但就算是沒有光的世界,仍然被許多物質充滿著。海面和地面亦然,當夜晚來臨時,外在模樣便會漸漸消失,就像在微弱,甚至無法被稱之為光的月光或火焰的縫隙中,將白晝時沉潛著令人無法分辨出的惡人的相貌,只傳達給持續凝視著的人。那麼,這一系列將重點強調在色彩的繪畫實驗,實際上我們看到的也非色彩了。反倒是用作品來探測我們的知覺,究竟在連色彩都無法闖入,猶如深井底部的陰暗處,能夠感受到多少色彩的元素。
而結果又是如何呢?本次KaikaiKiki Gallery所發表的「春之歌」,卻是截然不同的感觸。這些作品是從2007年開始著手創作,大型連續作品「春風」的洪流中所汲取出來的。從標題開始,也就如同各位所理解的,首先是將畫作和夜晚或陰霾等等的關聯性完全斬斷,取而帶之出現的是「春天」,是「風」,是「歌」。春天是景色單調的冬天過去,空氣中開始飄散著花與草的香氣,而風,就是將這些氣息,像首歌一般,送到我們的鼻腔,令人感到愉悅的季節。昆蟲們也從洞穴中爬出來,接觸到外界空氣所散發出瞬間的喜悅(昆蟲們應該也有快樂的情緒吧),原封不動地定格表現出的色感,不憑藉任何陰影或夜色作為媒介。呈現的不是僅是依靠絲毫的微光所映照顯現出來的色彩,而是從地面或空氣中漸漸滲透,色塊便自然而然顯現在其該顯現的地方。
即便如此,這是多麼勇敢啊!在諸多夜晚暗暝中躊躇徬徨之後,只要一部走錯,就會掉進「夢幻」二字的陷阱:尤其是這樣充滿粉紅、水藍、檸檬黃或橙的大膽配色。菊畑本身,一定也是非常惶恐的。又在加上標題是「春之歌」這樣的調調。就算被大家說是「少女情懷」,也無法怪罪在觀者身上。
但話說回來,這繪畫真正最重要的目的與危機,其實就藏在用色中。粉紅或水藍或檸檬黃或橙,雖被戲稱之為「少女情懷」,但確不是難以名狀的。在越敏感到過度的青春期,通常對於難以形容的顏色就越好奇,但可悲的是,少女們無法去具體實踐出她們腦海中的色彩,所以只好用已經存在的粉紅、水藍、檸檬黃或橙色來代替,去塗滿整個畫面。但若少女們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去選擇她們想要的顏色的話,她們所選的粉紅一定不像粉紅,水藍也非水藍,檸檬黃亦非似檸檬,橙色不是橙色,是難以具體形容,更複雜地色塊構成。在我眼中這些作品,這近乎極限的賭局,是迎向人生晚年的菊畑,在年輕氣盛之時所經過的無限反覆與嘗試,終於在眼前像是「詩歌」般展現,猶如自己的紀念碑一樣的東西。
即便如此,又為何是「歌」?菊畑在人生中幾度嘗過春天的滋味,時到如今來讚賞來歌頌嗎?不是的吧。在我看來,他雖先有意識的去為這首歌打下重點批要,老者亦如少女,感覺淺薄,要將這感覺用少女水準以上,且以物質表現,所需要的「令人感到敬畏的野蠻」,及必要的「嚴苛的精準度」,讓他們在同一個畫面上展現,而菊畑就終於到達這樣的境界。但,在焦急等待後來到的春風吹起,被這陣春風所帶來的春之歌,又會是怎樣的結果在後頭等著呢?
「春天的風暴」一定是狂風大作的。春天的風暴是可懼的。有時如颱風般活動旺盛,演變成暴風或吹雪,奪去人們的性命。這會試新的奴隸系圖嗎?不,也不對吧。乍看之下華麗的「風」或「歌」裡所隱藏的真正的恐懼與敘情並存的的狀態,當然也就是菊畑茂久馬這位畫家的價值所在。